見到方恒這副模樣，饒是從槍林彈雨血肉橫飛的戰場廝殺下來的方老爺子，此刻也不由得嘴角抽搐。

“方老，我們，我們瞄準的是歹徒啊！”

幾名警衛簡直欲哭無淚，方恒搞成這樣，他們幾個也算是“功不可沒”。

方老爺子側頭望來，眼神有些嚴厲，警衛隊長只覺臉頰火辣辣的疼。

“方老，要不要聯系衙門派人過來……”

警衛隊長低聲道。

方老爺子搖搖頭，還沒開口，反倒是大門內沖出一男一女，哭天喊地的將方恒從地上抱起。

“小恒，小恒你怎麽了，你別嚇唬媽媽，你快醒醒啊！”

女人是方恒的母親劉慧，見到兒子嘴吐白沫，整個人焉了吧唧，就跟死了似的，劉慧頓時扯著嗓子尖叫起來。

方恒的父親方國興還算鎮定，沒有向劉慧那般慌亂，幾名方家小輩急急忙忙聚聚到他的跟前，將先前的經過飛快說了一邊，不斷對陳小川指指點點。

“小畜生，我們方家也是你這種人敢來撒野的？”

方國興聽完那名方家小輩的描述，臉色已經是陰沈至極，朝陳小川破口大罵道。

陳小川眼角猛縮。

他父母早萬，最恨別人侮辱雙親，這個方國興上來便指著陳小川，已經觸及到了陳小川的底線。

陳小川沒有說話，冷冷望著方國興，大步上前。

“小畜生，你還敢打小恒？我告訴你，你這輩子完了，不，是你全家人都完了！”

方國興寒聲威脅，心裏已經想了數種對付陳小川的辦法。

他不但要讓陳小川後悔今天的沖動，更要讓陳小川的家人，後悔生下這個小畜生！

“你再說一句試試？”

陳小川臉色平靜，可眼底那抹苦苦壓抑的狂暴，卻是讓人心寒。

方國興被這年輕人的威勢驚得一窒，對面這人看起來年紀輕輕，可渾身散發出的滔天煞氣，簡直就跟那些窮兇極惡的血腥劊子手沒兩樣。

他張了張嘴，還想再度開口威脅，豈料方老爺子擡手一攔，頗為嚴厲的止住了方國興。

“年輕人，你為什麽要打傷小恒？”

方老爺子沈聲問道。

自家孫子是個什麽德行，方老爺子早就心知肚明，他不相信陳小川會無緣無故的沖上門來痛毆方恒，而且還是選在自己壽宴這一天。

這裏面，必然有隱情。

至於剛才方家幾個小輩對方國興說的那些話……方老爺子聽得半信半疑，並不完全相信。

老人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物，從政之後又身居高位，數十年來閱人無數。

是以他看到陳小川的第一眼，便可斷定眼前這個年輕人，根本不是方家那幾個小輩所說的那樣，會一言不合就暴起傷人的惡徒。

“老爺子，你該問問方恒，他對我方叔叔做了什麽。”

陳小川默然片刻，緩緩開口道。

方叔叔？

不但方老爺子聽得糊塗了，就連方國興與劉慧，也是納悶的互相對視。

難不成，這個打傷自己兒子的惡棍，還和他們方家人有關？

方老爺子低頭看了眼方恒，有些無語。

方恒都被麻醉昏死過去，還怎麽開口？

倒是方天戟見方老爺子出來了，突然覺得事情或許有所轉機，急忙上前喊道：“伯父，小川是薇薇的男朋友……”

方薇薇的男朋友？

那豈不就是你方天戟的女婿？

方國珍回過神來，頓時大怒，指著方天戟怒吼道：“好你個方天戟，你還有臉來我們方家？難道因為秘方沒有偷成，就縱容女婿打傷我兒子！”

“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，當爹的小偷小摸也就算了，招個女婿還是個土匪！”

劉慧也跟著尖聲罵道。

“都給我住口！”

方老爺子額頭青筋畢露，這方恒也就算了，可以說是年輕人不懂事。

可你劉慧和方國興當著眾多賓客的面，亂說什麽？

不管他方天戟有沒有做錯，大家都是方家人，就算要講道理，那也是關起門來自家人說自家事，在大庭廣眾之下胡言亂語，這豈不是主動往自己臉上扇巴掌？

“都不嫌不夠丟人？！”

老爺子的威壓畢竟擺在那裏，話音落下，劉慧與方國興頓時閉上了嘴，不過依然怨毒的盯著方天戟與陳小川。

“抱歉，家裏出了點事，讓大家見笑了。”

老爺子深深吸了口氣，道了聲抱歉，便帶著方天戟等人往內宅後院走去。

“爺爺，小川他不會有事吧？”

李雲音其實早就見到了陳小川，可眼下發生了這樣的事情，她反倒不好上前與陳小川相認。

李老爺子眼神隱晦，默默搖頭。

陳小川對他有救命之恩，說不得今天就算是豁出去老臉，也要替他求求情了。

“爺爺，我們怎麽辦？”

李東來低聲問道。

陳小川畢竟對李家有諸多恩情，想來李老爺子對這件事並不會袖手旁觀。

“先等等，看看方老頭怎麽處理。”

李老爺子望了眼眾多神色詫異的賓客，默不作聲，帶著李雲音兄妹兩重新回到宴席之上。

“都坐下說話吧。”

方家一幹人隨著方老爺子來到了後院的小書齋內，由於人太多，座椅便不夠用，方家小輩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門口。

“薇薇，你別怕，把事情老老實實給大爺爺說清楚。”

見眾人默不作聲，方老爺子眼光一掃，最後定格在了方薇薇的臉上。

“大爺爺，我們其實是來給您祝壽的，可是方恒攔在門口，不讓我們進去……”

方薇薇有些委屈，紅著眼眶哽咽道。

“哼，我們老爺子才不稀罕你們二房的人來祝壽。”

劉慧不滿的嘀咕道。

“你給我滾出去！”

方老爺子重重一拍茶幾，驚得劉慧臉色一變，不情不願的站起身往門外走去，還不忘回頭狠狠瞪了眼方薇薇。

“薇薇，你接著說。”

方老爺子道。

有了方老爺子的支持，方薇薇也暫且放下了不安，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。

方老爺子默默聽著，蒼老的臉龐越來越難看。

而站在書齋門口的幾個方家小輩，則是越來越心虛，目光不住的望門外飄去。

等到方薇薇說完，整個書房內鴉雀無聲，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。

“小毅，小勇，薇薇說的可是實情？”

方老爺子臉色陰沈入水，目光格外嚇人。

“我，我……”

方毅與方勇對視一眼，前者結結巴巴，不知該如何回答，後者更是老老實實低下頭，一聲不吭。

“爸！不管怎麽說，陳小川這個小畜生把小恒給打了啊，還把小恒的膝蓋給打折了，這得多疼啊！”

方國興大聲叫道。

“閉嘴！方恒這個孽障，目無尊長，還當著眾多賓客胡言亂語，打死活該！”

方老爺子重重一拍茶幾，勃然大怒道。

方國興臉色一虛，低頭咬牙切齒，不吭聲了。

“小毅，你去把你天戟叔帶來的壽禮給撿回來，哪怕一點碎片都不許少！”

方老爺子重重喘息了下，立刻板著臉對方毅命令道。

“我？”

方毅臉色一苦，暗暗後悔當時沒有勸住方恒，現在好了，還得去把那堆垃圾給拾回來。

迎上方老爺子那滿是怒火的雙目，方毅嚇得一哆嗦，急急忙忙往大門方向跑去。

“天戟啊，你和薇薇能帶著小川來給我祝壽，我很高興。”

方老爺子嘆了口氣道：“這些小輩不懂規矩，是我老頭子的錯，我代他們向你們道歉。”

方天戟頓時受寵若驚，大驚道：“伯父您千萬別這麽說，都是誤會，誤會，大家都是一家人，一點小誤會，不礙事，不礙事的……”

他虎目發紅，先前對方家的怨恨，也因為老爺子這句話而煙消雲散了。

“還有國興，方恒是你兒子，你看看你，都把給慣成什麽德行了！”

方老爺子轉頭又開始訓斥起方國興來，怒聲道：“去，給你堂弟道歉！”

“……”

方國興簡直憤懣得想死，自己兒子被方天戟的女婿打得面目全非，身受重傷。

自己反倒還要向兇手道歉？

這還有天理嗎，還有王法嗎？

可惜在方家，老爺子的話就是聖旨，哪怕方國興一萬個不情願，也只得甕聲甕氣道：“天戟，小恒不懂事，我替他給你賠罪。”

“沒事，沒事，都是誤會，都是誤會。”

方天戟有些坐立不安，方國興可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，今天讓他咬牙賠罪，以後還不知要如何對付自己呢。

“誰，誰他媽敢在我們方家門口打小恒，我看他是活膩了！”

就在這時，書房門口響起道罵罵咧咧之聲，隨即門被人推開，闖進來了道瘦高人影。

“方國珍，你連門都不會敲？還有沒有點規矩！”

方老爺子有些頭疼的望著方國珍，怒斥道。

“爸，打小恒那個王八蛋在哪裏？我要讓他知道我們方家人可不是好欺負的！”

方國珍環視書房一圈，突然對上了陳小川那頗為古怪的目光。

他臉色一呆，萬萬想不到能在這個地方遇到陳小川。

“陳小川？你和老雲一起來的？”

方國珍詫異道：“那老雲呢？”

陳小川沒有說話，總不好直接開口，他就是方國珍口中那個“王八蛋”吧？

“怎麽，你認識小川？”

方老爺子啞然，情不自禁再度打量了陳小川一眼，對他的身份越來越好奇。

“在方圓山莊的拍賣會上見過一面……”

方國珍猛地止住了話頭，發現說漏了嘴。

“爺爺，天戟叔的壽禮全都撿回來了。”

就在這時，方毅去而覆返，小心翼翼將手裏的小塑料袋放在方老爺子面前，低頭匆匆走開，不敢去看老爺子那陰沈到了極點的臉色。

頓時間，書房內的數雙眼睛，都齊齊落在了塑料袋內那一堆碎片之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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